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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the Hill (总)

日期:2023-08-03 23:34:43 来源:哔哩哔哩

电影开始前的小说续写,尽可能不ooc,第一次搞外国文学瑕疵估计不少还请轻喷,希望各位看得愉快~

(ps:感谢b站id 岛上的绿房间 提供的一点车车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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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片)

落地窗的镶边纹帘敞开了一丝缝隙,外面晴空万里,不算刺眼的阳光溜进屋,正好打在亚历克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我打赌过去的一小时你是一个字都没动。”这是茱恩今早第三次进来了,那老式厚重的门被推得嘎吱乱响,她嘴里叼着甜甜圈,怀里揣了本最新一期的《VOGUE》时尚杂志。

“猜对了,罚你清理这里、这里、还有那里的面包屑,我可不想再叫斯黛拉小姐拿着清洁工具着急忙慌地跑来。”亚历克头也不抬,一手耷拉在键盘上发呆。茱恩啧了一声,迈过他上前将窗帘拉好,“屏幕都被晒得和你的脑袋瓜一样空白了,你还要在这蹲着模仿『思想者』多久?”

“怎么了辛德瑞拉小姐,我打扰到你干活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心里有事,而且应该不是和你那没写完的学习报告有关,真认真的话你才不会是这种效率。”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

“让我猜猜,肯定不是因为你亲爱的王子殿下对吧?”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就是个只会往嘴里塞甜甜圈的哑巴。”亚历克啪地合上电脑,顺手接过对方递来的柠檬气泡水。“生气的时候没有巧克力吃,会热量爆炸。”茱恩嚼完最后一口,把杂志垫在屁股底下,和亚历克肩碰肩,“看来小情侣闹别扭还是现在进行时呢,你们吵架了?话说这两天我都没怎么在你脸上看到前段时间那种在爱情海灭顶的恶心表情,还以为丘比特的爱之箭有时效了呢。”

“去你的,我们又不是断绝联系了。”

“那怎么说?你害他不高兴了?”

“我觉得应该和我有关系,可我回忆了一下从我感觉不对到现在,我没有说过什么惹怒他的话啊?”

“那只剩一种可能。”

“啊哈?”

“你满足不了他啦。”

“哦,老天!拜托你提供些真的有用的信息,我现在真的快比给我上政治课但全班人几乎都表示听上去像在读《圣经》的史蒂夫教授还要烦躁……”茱恩得意地眯起眼睛,毫不介意亚历克投来的下一秒能给她丢出去的目光,拍拍手伸向他,“手机。”

“做什么?”

“给我看看你们的邮件,至少给我看最新一封。我知道你们喜欢说些悄悄话,放心好我绝对不会把我知道的卖给八卦小报,不过诺拉可不一定。”茱恩说,“记得一年前的跨年舞会吗?”

“你穿得像个蓝帽花全程和阿波调情的那次?”

“哦拜托,我不是只有在玩好吗?还有身为梭鱼的你才没资格喊我蓝帽花呢~我是想说,那天舞会我是有看出来亨利不对劲的,尤其是在你和诺拉恨不得仰倒在香槟酒瓶间接吻的时候,他就站在边上看着你们,像只受惊的小鹿。”

“一脸不知所措是他的常态,或者是他过去的伪装罢了。话说你也开始觉得他像只鹿了吗?”

“亲爱的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心大,他那时候对你吃醋了啊!看到你和诺拉一起他很不愉快啊!而且我觉得你那时察觉到了,毕竟在那之后你很快就不见了不是吗?”

“是啊,那又怎样?这和现在的问题有什么联系吗?难不成他在翻我当初没跟他表白时亲了诺拉的旧账?”亚历克对自己莫名其妙被说教一通这事有些许不爽,但茱恩愣是摁着他肩不让他起身。

“相信我,亨利王子是个很好懂的人。那天晚上我喝得那么醉还能看出他那么大反应,说实在的在某些事情上他的伪装真的不是很强。言语,表情或者肢体动作,稍加注意就能发现他当下是怎样一个状态。所以看看他给你留下的信息吧,说不定能看出来什么,我可不指望被广大粉丝称作白宫的巴勃罗·聂鲁达但实际上却在哄对象这件事上像个木头的家伙独自找出什么线索,不过我也实在不想看你这么消沉下去就是。”茱恩显得颇为喋喋不休,打开手机后找到亨利那一栏,翻到最新一条:

『2020年12月18日 7:35 PM』

寄件人:A

收件人:亨利

主旨:迟来一年的主动邀请

亲爱的被藏在肯辛顿宫深处的小王子:

虽然只过了两周不到,我又开始想念你了,有时候我真的会有些疯狂的念头,比如时差这东西可不可以不存在,这样我也不用在意那明明是同一秒实际却相隔五小时的电话会破坏王子陛下(我又说错了对吗)的休息时间,想到我当初动不动在后半夜找你你还愿意接我的电话而不是直接挂断真是开心到不行!

好吧,我要继续这么说下去你可能会在回信中损我几句,虽然我很乐意看你呛我的样子。一周后又是一年一度的跨年舞会啦~可否邀你再来参加我们的派对?阿波也有一阵子没和茱恩见面了,相信他也会乐意跟你一起。去年那会儿我跟你还算不上特别要好吧(至少我没有主动表示想要你来),很感谢茱恩帮了我这个小忙,如果不是她给我制造了那场惊喜,我或许到现在还不能够向全世界宣告我是多么爱你,从比他们知道的更早的时间。没能及时告诉你是我的不对,能拥有大英帝国王室里最为靓丽的玫瑰是我一生的荣幸……

但请原谅我多说一句,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自从你告诉我你要回伦敦一趟后我就没有再从媒体上了解到你的公开动向。虽然你一直和我保持联络,我却莫名能感觉到你的情绪低落,这已经是我们在一起以来第三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你的确有在回应我啦,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向我诉说,我可是亚历克,现在以及永远都会是你身边最忠诚的骑士。

晚安!替我向小碧问好~

A

PS:拿破仑·波拿马给瑟芬·博阿内斯,写于1796年

自从离开你之后,我一直感到很抑郁。我的快乐是与你相随的。只有不停地回忆你的抚摸、你的泪水,你亲切的关怀,我才得以活下去。亲爱的约瑟芬啊,你用你那无与伦比的魅力燃起我心中炙热的火苗。

“我得承认,那些八卦小报们给你的评价有一部分还是中肯的。”茱恩咂咂嘴继续往下翻,在看到亨利的回复时她定住了——

“老天,他就回了你两句话?”

“‘跨年派对的事我会考虑的,但前提是我要去和女王那边周旋一下以防撞上我们的家庭晚宴’和‘晚安,有些失眠但同样爱你的属于你的亨利’,对吗?”亚历克的脸色不比当初他们恋情曝光被全世界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会儿好到哪去,“除去一起回德州度假后我们差点闹掰的几天,他以前不管怎样都会回我很多很多,甚至比我还有得聊。”

“看得出来,你们可是当下年轻人网恋成真的代表人物。”茱恩放下手机,无视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又顺手接过那杯水咕嘟了一口,“所以,他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对吗?”

“差不多,而且基本上都是类似的表现,话少啊不想见面之类的,虽然他在布鲁克林有房子,出于礼貌我也不能总是不打声招呼就跑去不是吗?前两次都是很快就恢复了我甚至都没怎么多想,但这次……都快两周了。”

“你们两周前才在伦敦的慈善活动上见面吧,那时候他表现得怎么样?”

“很好,应该说呃,相当地好,我们还是去了之前那家医院,他很高兴克劳蒂亚变得比以前更有精神了,他还主动向她介绍了我,之后的晚上我还在肯辛顿宫留宿了,总之直到我送他到布鲁克林的住处后离开,一切都很圆满正常。”

“那你就去找他……哦不行你要做舞会准备还有该死的报告。”

“你说得对,所以我现在该继续表演沉默的思想者了吗?”

“不不不,他得来舞会,或者说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来舞会,你们得见了面才能聊这事儿。在那之前,我们得尽可能找人搜罗有用的信息。”

“找谁?夏安吗?”

“答对了一半,应该是萨拉。”茱恩嘴角咧开一个微妙的弧度,把那还剩半杯的水又还给了他,踩着棕色的小皮靴哒哒哒地小跑至门边——

“加油!来自德州的情圣先生~”

“我真的谢谢你哦!”

周二一早,亚历克就以国际关系修复讨论这种蹩脚借口叫住了正要去总统办公室进行工作汇报的萨拉,顺便很有礼貌地给对方递去一杯咖啡,再探头探脑地向屋内他亲爱的老妈问好并声称要借走萨拉五分钟后,转头就把人拉到角落。

“你最好是真的因为要和我探讨这种问题而没有回到布鲁克林去大学上自修课,否则我会直接征求你妈妈的同意,然后你的屁股就要挨揍了。”萨拉将咖啡和手中一摞乱七八糟的文件都放到一旁的绒布台面上,脸臭得快和亚历克第一次见到他丈夫时一个样了。

“别这样嘛夫人,我的确是有要事要拜托您,而且某种角度上也确实和国际关系有关啊。”

“你说。”

“呃…就是…最近我和亨利的感情出了点问题……”亚历克支支吾吾地说完,本以为自己又要遭受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数落,但最终只是在几秒后听到了一声叹息。“小鬼,你还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我制造些让我头大的惊喜呢。”萨拉不紧不慢地搅着咖啡杯里的方糖块,挑了挑眉,“行,至少从你和他的世纪恋爱来看,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国际关系问题。所以发生什么事了?或者说,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

“其实不需要您做什么啦,就是您丈夫夏安先生现在还好吗?我记得你们是一个月前完婚的,他还在亨利身边吗?你们不准备蜜月旅行吗?”

“你觉得做我们这种工作的休息时间很多吗?我可不是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敢翘课的问题青少年哦。夏安的话很好啊,但是他最近在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我们对彼此的工作一直都兴趣不大。怎么,你是想让我帮你问问他亨利王子的近况?”

“是的是的!”

“可是王子不是长期和你一起住在那边吗,在你去念法律学院之后。”

“事实上,前段时间他回伦敦了,自那之后我就摸不太到他的消息,他跟我的聊天频率也有明显下降,直觉告诉我他有什么事瞒着我,但我直接问他是绝对不会说的,您知道的,这也是他偶尔让我困扰的地方。”亚历克眨巴着他那双被太阳花睫毛包裹着的漂亮眼睛,就像米格鲁大卫盯着他手中的蔓越莓司康饼那样盯着对面的女士,“所以,我亲爱的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的萨拉夫人可否帮我这个小忙,我真的很需要夏安给我提供些亨利的信息~拜托~”

“……好吧,”萨拉摇摇头无奈道,“我可以帮你传话,但是他会跟我说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我们之后手机联系。”

“好耶!最爱您了!下届白宫优秀人物奖我绝对第一个颁给您!”亚历克雀跃着跳起,给了萨拉一个不算厚实的拥抱,还差点撞翻那还剩不少咖啡的白瓷杯,冲着办公室里喊了句“妈我去学校啦!”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当晚亚历克早早回到公寓,电脑报告还没打开,诺拉就敲响了他的门。

“看来老天是不准备让我在剩下几天交出一份完整的作业了。”亚历克生无可恋地看向连鞋都没换就跑进屋的女孩,“你穿得像要去发表什么演讲,突然来我这也不打声招呼。”

“hey我说,我好像还有你这儿的钥匙吧…那么生疏干嘛,不过看出来确实像茱恩说得那样,你最近脾气超差的。”诺拉身子一歪靠在客厅的软皮沙发上,差不多要把整个人都埋进去,“全世界人民都颇为关注的地缘政治夫夫居然闹矛盾了,这可不是小新闻啊,《纽约时报》和《每日邮报》的八卦记者们还真是消息闭塞。”

“希望你连晚饭都没吃就跑来找我不只是为了看我笑话的。”亚历克将外带的披萨扯了一片递给对方。“当然不是,我是来打听情况的,你找萨拉是为了从夏安那问出亨利的事?”

“嗯哼。”

“那萨拉有回复你吗?”

“回是回了…但是……用处不是很大,”亚历克连说话的气息都沉闷着,看上去叫人以为他刚刚咽下去那一口沾满芝士的火腿有多难吃,“夏安跟她说,王子最近确实有心事,但这只是周期性的,过段时间就会好,他在遇到我之前也会时常这样突然就陷入沉默,忧郁一阵,之后就自己恢复了。不过他说王子和我待在一起后,就他看到的,这种情形比以前出现得少很多了。至于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如果去问,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我很好别担心’之类的敷衍的话。”

“至少你知道不是你的原因了,心里多少能放下一些吧。”

“你开玩笑吧,”亚历克反驳,“是和我没关系了,但是问题复杂了,而且居然还是长期性的,哪怕是我的孩子,要是出现这种情况我绝对会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皇室那帮吉祥物一天天连他们王子的身心健康都不注意的吗?”

“所以你现在开始充当他的监护人了?那我建议你俩学学詹姆斯.邦德,最起码不会在进入医院前就被记者们像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围观。”诺拉的语气有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不过也仅存留了那一秒罢了,“打起精神来嘛老伙计!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在和谁的感情上这么劳心伤神过。本周末就是跨年舞会了,聪明点把人叫过来,像半年前洛杉矶晚宴那样,推他上台把麦克风拿得稳稳的,再让我们所有人都泡在香槟酒里,还怕人不开心?”

“问题就在于这该死的舞会啊……”亚历克也一屁股跌在沙发上,整个人显得生气全无,“夏安说了,今年我们的舞会和女王举办的家宴时间撞了,如果亨利在这时候跑来美国,老女人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所以他应该是来不了。不过阿波倒是会来找茱恩,到时候应该会乘他的私人飞机过来。这事儿先别告诉她,等人到了给她个惊喜吧。”

“好哦,我亲爱的好好先生。”诺拉调侃道,上前将对方嘴角扯出一条弧形,“这样才像你嘛!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等这一阶段过去了,再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吧,我相信他是愿意对你敞开心扉的,大家都知道小王子最讨厌孤独了。在那之前你先给我振作起来!周末可是要嗨一整天呢!到时候可别忘了来帮我选彩纸还有装饰,去年连邀请函都是我发的。”

“……好吧,那暂且先这样,我周六上午就回白宫,别让茱恩睡过头。”

亚历克送走了诺拉,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点开邮件界面,抓紧时间写报告去了,毕竟老古板怀特发起飙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间快进到周六派对夜现场,到处都吵吵闹闹的,一如既往的完美。亚历克一直喜欢喧闹,喜欢朋友们聚在一起被散发甜腻香气的蛋糕和颜色各异的酒水淹没的快乐,也同样喜欢他作为白宫三巨头之一同他的伙伴们举办这种活动所带来的价值,将欢笑与慈善结合起来的第一个家伙绝对是个天才——他时常会这样想。意识被酒精灌得咕嘟冒泡,沉醉在人海构成的温暖的世界,给他忙碌而近乎一尘不变的生活粉刷一层绚丽的色彩。跳第一支曲时阿波突然从被灯光照得闪亮的幕帘后缓缓走来,在茱恩惊讶到下巴掉下来的表情中上前轻吻她的面颊,在对方盛满自己的眼神中邀她起舞了一圈又一圈。

亚历克就站在围观众人的一侧,他嘴角挂着笑,却没有过往那么放肆爽朗,手中的气泡酒喝到最后一口时,诺拉悄无声息地贴向他,半边身子搭在他肩头。

“多么美妙的时刻,可惜少了某个美人——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拜托不要把我说得像某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昏庸君主好吧?我只是有在思考人生而已啦。”

“派对上思考人生?不如做爱时默念圣经好了。”诺拉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见亚历克正要说话,末了却堵在齿间。

“嘿……”她还是开了口。

“什么?”

“相信我,亨利绝对没有不爱你,也相信你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你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不爱彼此。”

“嗯…我没有不……”亚历克没说完的话被一串铃声打断,他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为他的父亲。“希望我爸该不是为了我没邀请他……”亚历克嘟囔着,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接通电话。

“嘿,小子,跨年派对一切顺利吗?”电话那头比亚历克这边要安静太多,奥斯卡稍显浑厚的嗓音倒是让他的头脑了清醒不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便清晰捕捉到了一声带着些许怒气的画外音——

“奥斯卡,你要再不打声招呼就从煎汉堡的烤架边离开,我就把三奶蛋糕的奶油糊到你脸上。”

奥斯卡应了一声,亚历克却愣住了。

“爸,我妈在你那里吗?”

“哦豁被你听到了啊?”

“什么叫被我听到了啊!”亚历克无语,他的离异父母可是连每年一度的家庭聚餐都能因为吵架而搞砸的诶,现在居然在跨年舞会当天完全不知会他和茱恩跑去过二人世界!老天…他真不知该用惊喜还是气愤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来形容他此刻的复杂心情。“难怪萨拉夫人从今天下午开始就忙里忙外的,原来是因为老板不在了。”

“怎么了?我不能和你妈吃顿饭吗?”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的……”

“话不能这么说,”亚历克这套反应倒像是在奥斯卡意料之中,“我和你妈只是在政治观点上不和罢了,我一直都是支持你妈妈的啊,怎么,跨年夜你们一群小屁孩可以聚在一起载歌载舞,我就不能借走你们亲爱的总统大人单独聊聊风花雪月吗?”

“……那敢情好,我会把这件事告诉茱恩的。另外,你打电话就是来隔空给我秀顿恩爱的吗?我现在心情超差的。”

“别这样嘛儿子,我是来跟你偷偷汇报个意外之喜的,对你而言。”

“什么?”

“总的来说就是,第一,我知道你和亨利闹别扭了,没错吧?”

“嗯哼,看来我的怨气已经快铺满美国上空了,前提是茱恩这个大嘴巴没告诉你。”

“可不是她告诉我的~”奥斯卡神秘地笑笑,“第二,你亲爱的小王子现在就在我这,你要来见见他吗?”

亚历克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何种心情离开派对的,他只记得临走前嘱托诺拉和茱恩时她俩像他妈妈那样的语重心长,然后他就拖上卡修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杜勒斯国际机场,并在路上抢了最近一趟航班的票——他清楚现在已经八点过半,待他飞去德州要耗掉整整三个小时,他给亨利打过电话,遗憾的是对方已经关机……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他承认他慌神了,哪怕对方接通电话后只嗯一声也比现在这刻意躲着他的行径好太多。奥斯卡在他登机前发来消息,叫他大可不用那么着急,亨利似乎并不打算在今夜离开。

真是谢天谢地。亚历克舒了口气,而等他坐上专车绕过寂静无声的林登约翰逊湖时,他不可避免地想吐,酒精令他的大脑陷入沉睡,而焦灼的心绪又反复将他叫醒。当他被折磨了一路终于抵达山丘上的庄园式小屋时,奥斯卡已经站在灰泥栏杆边上等他了——但亚历克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二楼自己亮灯的房间和阶梯旁守候的亨利的随扈。

“夏安!”

“克莱蒙·迪亚兹先生,好久不见。”哪怕是跟随王子的私人行程,在这样平静的郊区夜晚,夏安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放松。他稍稍整理了领结,向亚历克伸出手,却被一掌拍开。

“为什么骗我?”亚历克听到自己话音里的怒气,纵使他知道对方应该有自己的苦衷,而夏安只是笑笑回了他:“是殿下让我这么说的。”

“为什么……”

“这恐怕需要您亲自问他了,我也很想知道殿下在家宴当晚瞒着除了他姐姐以外的所有人偷偷跑来几千公里外的德克萨斯州是要发什么疯。”夏安平静地诉清满腔不悦,顿了两秒后看向亚历克的神情多了一丝郑重:“虽然我知道这话显得有些多余,但…还请您帮帮忙,殿下已经好几天没有笑过了。”

奥斯卡领着几人进屋,亚历克忽略爱伦被无视的控诉直奔二楼卧室,而已于床上睡熟的亨利在他开门时毫无预兆地撞进他的视线。

“这是……”亚历克缓缓挪至床边,生怕脚下的木地板发出什么吵闹的响声,奥斯卡紧跟其后但没进去,靠在门边叹了口气,“他来了没多久,正好赶上我和你妈妈的晚餐,他特别不好意思,以为今晚大家都不在,跟我们道了歉说不该就这么跑来还打扰了我们,叫我们别在意他,也不用通知你这事儿,他只是想去湖边散步,然后就跑出去了,只让夏安跟着他。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是告诉你他在这里比较好。在你到家前约半小时他回来了,询问我们能否让他在你的房间留宿一晚,我们当然不会说不,只是有点诧异,也没多问什么。而且他跟我们说话的时候眼圈都红红的,看,眼下都一片青黑……该是有段时间没睡好觉了。”

“……”亚历克只字不语,皱起眉头将对方裹在胸前的大衣外套挂上衣架后悄悄在他身边坐下。

“好好陪他吧,他看上去真的像是遭遇了什么很要命的事情,很晚了你也早些休息,我和你妈就在楼下,有事喊我们哦。”亚历克应了一声,奥斯卡便蹑手蹑脚地关了房门。

“睡个觉还把自己裹得像千层面似的,我的床是沾了异国病菌吗……”亚历克小声嘀咕,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得比起醉酒,像被酒瓶子砸了要更恰当。虽然他对被冷落了近两周恨不得翘课跑去伦敦像半年前那样在肯辛顿宫墙外大吵大闹到警卫差点把他拖走结果对方现在一声不吭跑来他老家还在他床上睡大觉这件事感到恼火万分,但他不得不承认,亨利熟睡时看起来真的乖巧极了,轻柔的呼吸将那生性活泼的人从平日时时刻刻不得不装模作样的紧绷感中抽离出来,放松得让亚历克想要就这么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一如他曾经在伦敦滞留的那个雨夜,心碎与热浪交叠翻涌,化为呓语中的肌肤相贴,聆听玻璃窗上的雨滴奏鸣曲那样,直到地老天荒……

看来诺拉的话是对的,亚历克为无可救药的自己感到唏嘘,他前倾着身子,嘴唇在靠近对方眼尾的位置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然后他的灵魂就掉进了莱茵河水般的湛蓝——亨利睡眼朦胧,在他触及的瞬间醒了过来,微翘的睫毛忽闪两下,弄得他痒意从指尖滑到心底。“我应该没有做梦。”他含糊地嘟囔着,抚上眼前人贴在自己脸颊的手又轻轻握住。

“你觉得呢,亲爱的?”亚历克原本声音里夹杂的怨气在此时此刻仿佛烟消云散,“不是要去参加女王的晚宴吗?”

“我从来就没听过我祖母的话。”

“……败给你了……睡了多久了你?”

“也许…呃,现在午夜了吗?”亨利瞟了眼床头的钟,“应该有一小时了,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来的,奥斯卡先生告诉你的吗?”

“第一,如果你再这么生分地喊我爸爸,他知道了可能会被你气晕,”亚历克笑着将人一把拉坐起来,目光汇集于对方微微上扬的嘴角,“第二,夏安说你很久没有笑过了,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回伦敦?又为什么在这两个礼拜一直躲着我?还不让我爸告诉我你在这里?如果你不好好跟我说明白,我绝对会把我这两周来的冤屈通通发泄在你身上哦!用很不好的手段。”

“我猜你那手段在德州应该不合法吧?”

“应该说在美国绝大多数州都不合法~”亚历克眯起眼睛,而亨利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去,直到变成夏安口中的模样。“无论如何,我得先给你道个歉,”他缓缓开口,“这一切都不是因你而起,茱恩给我发过消息说你这段时间很暴躁,甚至有些自我怀疑,但…真的,确实不是你的问题。”

“我先问一句女生们嘴上不是你的问题但其实就是你的问题的定律对你刚刚这句话也适用吗?”

“你知道的亚历克,我向来不爱欺骗。”

“但你习惯隐藏,习惯把自己埋到某个小小角落,把事情想得一团糟还把人推得老远。当初你吻了我又装没发生怕我讨厌你,我看清自己后想方设法找到你把话说清楚,才不至于让这段已经萌芽的感情落得个有头没尾的下场。后来我在湖边,就在这儿,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想和你谈‘爱’,而你那时却再次从我手中溜走……你知道吗,那是比你在巴西奥运上出口损我还让我无所适从的时刻,我差点就以为自己翻开了本莎士比亚式的童话故事——自以为是地把‘爱’搅进来,你却消失得像是从未踏足我的世界。”

“我以为你会恨我来着。”亨利依旧握着亚历克的手,事实上他有些紧张——亚历克早就注意到了,对方的表情像是陷入某种沉重的回忆,印象深刻却不敢将它完美拼接。

“我的确有过,准确来说是愤怒,如果我没有看到你留在衣服里的那张小纸片,如果我没有不管不顾地跑来你家楼下发疯,如果我没有砸碎你心里那道虚无的墙,我才会真的开始恨我自己。”

“……谢谢你,亚历克。”

“亲爱的不管是道谢还是道歉,让我们都往后稍稍,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段时间以及夏安口中你以前也间歇性有过的这种情况的原因吗?如果你愿意向我坦诚的话。我可不想往后再毫无头绪地被你丢在一旁了,我会神经衰弱的~”他打趣道,而亨利看向他的眼神中也终于亮起了笑容,他示意亚历克靠过来,把脑袋枕在他肚子上,像他们窝在亨利的床上用笔记本看烘培大赛那样放松。

“你有过那种…呃,怎么说呢,像是因为习惯性担心或者躲避某件事而陷入时不时的自我内耗的经历吗?”

“我好像能懂,但不是很明确。”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倾向和主流不同,时代的发展在此之前似乎并没有为我带来任何好处。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我选择向所有人隐瞒,但好在那时我还处在年幼的自我探索阶段,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并没有那么强烈,我的童年在一堆王室的繁文缛节中还算过得去。直到我中学时期,我的身边也陆陆续续出现性少数群体的人,但我和他们往来很少,他们当中往往两极分化严重,要么完全掩饰自己,要么过于纵情欢乐,无论哪种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对他们敬而远之,且那时我已深知,王室不会去纠结性向的对与错,但他们绝对不容许我有这种性向,于是我决定如他们愿,对内对外都永远地隐瞒下去。”

“所以……是不是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压抑自己?”

“硬要说的话,可能还要往后推迟些,大学刚开始那会儿。”

“那时你已经开始有男朋友了不是吗?”

“记性不错,但是没抓住重点,”亨利笑着捏亚历克脸颊的软肉,“我有过,有过好几个,都无一例外地在知道和我扯上关系对他们来说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后溜之大吉,从这个层面来说我甚至不曾获得过一段发自内心的真挚感情。不管他们是因为我身为王子居然是同性恋还是因为我是同性恋但身份是王子而讨厌我、远离我,总之几次三番后,我开始看淡一切人和事,努力做好你们口中任人摆布的洋娃娃,迎合家人对我的一切安排,约会也好,采访也罢,如果失去自我能换得一定意义上的家族利益,这也许就是我的价值。”

“你太看轻自己了,这简直是慢性自杀,你会郁郁而终的!”亚历克猛地翻身看向他,亨利却显得尤为平静,视线停留在写字台间亚历克的中学照片上,那是他不曾参与过的他的时间线。

“是啊,不过我还不至于想寻死啦,只是对于亨利可以是个抑郁症患者但英国王子不行这种事感到脱力和无助罢了,从那时起我便养成了在聚光灯的注视下保持所谓的完美而一旦独处就开始发泄情绪洪水的习惯,一般的处理方式就是缩在房间发呆睡觉弹琴,或者到隔壁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馆溜达,在先人们的注视下心安理得地自嘲。夏安是第一个发现我不对劲的人,但我要求他不要对任何人说哪怕是我妈,之后没多久就迎来了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

“你父亲去世,还有碧翠丝被送去勒戒中心的事?”

“以及在这堆烂事发生的同时,我依旧是他妈的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的同性恋,不知当下如何是好,不知未来何去何从。我的心理状态一度恶化,把自己锁起来的周期也越来越短。我以为我的后半生也就这样了——”

“然后是不是就轮到我出场了?”亚历克找准时机抢话,亨利笑得欢快起来,“的确,轮到你带着对我的不满和不屑毫不客气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明明是你先伤了我的心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可是从很早以前就喜欢盯着你的杂志切页发呆的诶。”

“现在还喜欢吗?我可以让皇家专属记者发给你几份私照,杂志还没刊登过的那种。”亨利倒是诚恳地发问。

“那不如我给你拍好了,找记者要照片什么的…你会被当成自恋狂的哦。”

“无所谓,在自恋这件事上你永远是第一名——好了好了,让我们把话题绕回来,以前的事你大概都知晓了,至于最近一段日子,我不是在刻意躲着你,虽然现在我的生活已经比过去好太多,有你们的陪伴,能向世人大大方方公开我们的关系,这都是从前陷入自我怀疑的我不敢奢求的。但亚历克,阴影是没法那么快完全消散的,就好比牛奶盒,你以为已经倒完了,可真要再抖一抖它还是能出来一点。某些时候,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可能会因为看到某些关键性的东西而突然想起那些不堪往事,想起那些自我封闭的痛苦日子,这让我惶惶不安,又想把自己缩起来,纵使我知道这不必要,这种状态也不会持续下去。”

“类似于创伤应激综合症吗?看到某些东西会条件反射地害怕?”亚历克这时已经把脑袋搭在亨利的肩头,右手覆盖在对方较他而言要稍小一圈的白皙手背上,他听到他忍不住低笑,又继续像某种大型犬那样在人颈间乱蹭一通。

“也可以这么说吧。”亨利气息尚且有些抖,“类似于某些精神上的痛苦需要时间来冲淡,但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可以治疗的,只要熬过那个周期就没事了,而且我觉得我不能老是这么依赖你,心理一感觉不对就跑去麻烦你什么的,你也要好好上学不是吗,加上最近我知道你要忙学习报告,也不好再打扰。”

“你应该告诉我的,搞得好像我没有任何知情权似的……”亚历克脸上闪过一丝委屈,捏捏亨利的下巴示意他转过来,老天,他真的很爱他那澄澈的双眸,每次说话时都会盯着它们看很久,“听我说,你一直都是个很独立的人,独自消化承担很多我所不曾体会过的辛酸,但当你担心自己是不是过于依赖我的时候,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有没有可能我也在依赖你?你看,你消失了,我连报告都写不下去,有你的日子就像是每天出门都有阳光,但它不刺眼也不炽热,暖洋洋地令人愉快。还记得两周前我给你发过去的信息吗?我愿意做你最忠实的骑士,如果骑士没了需要守护的人,那他作为骑士的意义也就相应不存在了啊。”

“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才不会和骑士在一起嘞。”

“你要是觉得无所谓的话,把我想成公主也行,”对上亨利一脸嫌弃的表情,亚历克笑得超级大声,“不过还有一件事,我算是弄懂这段时间你怎么回事了,但你能不能解释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给了我钥匙还不允许我来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为什么没有选择从前肯辛顿宫的卧室而是来到大老远的德州,去…呃…我爸说你在湖边待了半个小时。”

“嗯哼。”

“为什么去那?”

“因为那是个转折点。”亨利沉声道,“虽然从实际上来说不能完全算是,但那天晚上我内心涌现出许多前所未有的感觉,比如前所未有的喜悦,因为我喜欢你的同时你竟然也好好地回应了我。以及前所未有的难过,因为你都已经下定决心,把‘爱’放到明面上来,我却还是优先想到躲藏和退缩。我对于你描绘的美好蓝图心生向往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能不能回应而害怕,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我不值得,我为自己也许一生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应你而悲伤。”亨利抬眼看向亚历克,眼底盛着几分黯然,“但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在这里的那些话,我们的关系就始终蒙着一层纱,也就不会有后面你来伦敦找我,我们一起面对全世界的欢呼与诘难,我们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彼此都心知肚明。我没有喊你,是想着这里对你来说也许是个伤心的地方,毕竟那天晚上我躲开了你的表白,之后我就消失了,你大概会觉得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但对我来说,这个地方是我内心的转折,不再逃避不再压抑的起点,所以我选择来这里治愈自己,回忆起你那时和我所说的话就已经能给我很大的动力……当然要是没有那该死的蚊子就更好了。我以为今晚这边会没人,想着来一趟结束后直接去找你,因为你说你们家集体度假次数很少,没成想碰上了你爸妈。”

“那既然你是来寻找回忆的,在你的脑海里我说的话中有没有这么一句?”

“什么?”

“‘明年就职典礼后我再带你来这里。’你当时说不太可能,现在一切皆有可能了,你却一个人跑来还不告知我,这下真的轮到我伤心了。”

“那我现在可以宣读我的致歉信了吗?”

“事情都说完了道歉就不必了,又不是你想这样我也没什么理由怪你不是?只不过你得好好补偿我。”

亨利当然知道亚历克没有生气——对方原本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已经开始不那么安分了。

(移步微博同名id或者凹三直接搜名字)

“答应我你会越过那道坎的。”

“我当然会,只要等在终点的人是你。”

【后记】

『2021年1月1日 6:40 AM』

寄件人:亨利

收件人:A

主旨:新年的第一个早安

亲爱的折腾我一晚不肯睡觉的坏骑士:

希望你还没有更换那吵得堪比伦敦街头连环警报的闹铃声,我在你熟睡时把它设置得提前了点,这样你就不会错过楼下餐桌上你父母留下的那顿丰盛早餐,以及莫奈笔下的清晨湖畔,如果你愿意在看到邮件后立刻赶过来的话~

爱你的小王子

PS:

我爱你,犹如爱落日和月色,我想留住那些时刻。

——费尔南多·佩索阿

亚历克想过很多他们再来这片小山丘时的景象,比如在弥漫着柑橘、盐和香草气息的庭院里享用他父亲拿手的入口即化的酪梨,比森特·费南德兹旧专辑的吟唱就在耳畔;比如在下面的码头边,茱恩和诺拉趴在草地上翻滚拍照,聊些他不太感兴趣的八卦新闻,或是把亨利叫上再来一场骑马游戏 ;比如在大家绕着篝火烤架喧闹之际,他悄悄溜到厨房对穿着围裙的亨利做些什么,老实说他上次就想这么做了,那个人喝了太多白桃和黑莓泡的桑格利亚,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甜腻且诱人的浆果气…

而当他抛开想象穿过一片灰蒙蒙的雾气来到河畔,视线中站在码头中央向他招手的人影被朝阳染上金粉,同他记忆中那个蓝色的夜晚于月下码头被萤火虫构成的王冠加冕的漂亮小王子渐趋重合——

“hey,准备好接受我的告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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